資本與丑聞
李元告訴本刊記者,中國玉器發展史上有兩個高峰:明清時期和戰國兩漢時期。但因為明清玉器離現代太近,仿古的意味已經不濃厚,戰國和兩漢成為仿古玉器最重要的階段。而享有兩漢文明中心的徐州及其附近地區已經出過好幾起著名的仿古玉器丑聞。“曾經有一個漢代漆器七子奩盒,先是送到‘鑒寶’欄目,被鑒定為真的,隨后就捐給了南京博物院。沒想到天長日久,漆器開裂,露出里面的胎,發現是贗品,只好撤展。后來才知道是江蘇溧陽一個姓徐的造家做的。”于盛庭對本刊記者說。
更著名的例子是“金縷玉衣騙貸案”。這件玉器珍品是徐州博物館的鎮館之寶,但是在2002年,商人謝根榮謊稱自己手中也有一件金縷玉衣,并得到了原故宮博物院副院長楊伯達等幾位業內專家的信譽背書,為贗品金縷玉衣估價24億元。謝根榮再用此向銀行騙貸5.4億元。
于盛庭對本刊記者說,古玩不應該進入現代金融領域。因為“古玩的變現能力很差,它不是必需品,市場變化很快,經常有行無市”。在邳州土產的丑聞爆出之前,天價漢代玉器的結局也是有行無市。據中嘉拍賣公司方面的人介紹,2010年1月9日,在北京昆侖飯店舉行的《古玉雅集》專場拍賣會上,經多次競價,366號競拍者最終以2.2億元的價格拍得此物。但喊價2.2億元的買家,最終并沒有付款。買受人當時所繳納的3萬元保證金依然在拍賣公司,已作違約金處理。
但各種圍繞古代玉器的謊言和騙局仍然層出不窮。李維翰說玉器已經成為一種媒介,以達到各種目的。作為玉雕專家,他也經常被各色人等輾轉委托尋覓玉器——或者是一個價值2000萬元的鼎,放在企業家的辦公室里彰顯氣派和實力;或者是一件看起來20萬元,但實際價值只有10萬元的玉器,作為開發商打通關節時的禮品。
仿古玉器只是豐盛到泛濫的資本物化的一種形式而已。于盛庭還記得曾經有一個浙江的公司,花2000萬元購買天安門上國慶大典用過的宮燈,以彰顯公司的實力,“但最后那公司倒閉了”。
當財富暴增并出現錯位時,任何物品都可以成為資本追逐的對象,前提是整合更多的社會資源,共同編造出一個好故事。邳州的仿古玉器業不過只是中國若干農民玉雕產業基地中一個,資本可以隨時放棄這里,尋找到新故事的載體。
但對邳州當地的玉雕人和這個產業來說,2.2億元的天價玉凳事件,既是一個輝煌的地方傳奇,也是一個遙遠終端的龐大資本與前端弱小的制造業,形成的一個畸形產品,讓這個本來就慘淡經營的產業,未來更加黯淡。
作為當地玉雕界的元老級人物,李元已經完全退出了仿古玉器行業,轉而經營現代玉器,他對仿古玉器行業前景比較悲觀,甚至斷言現在市場太亂,仿古玉器肯定會越來越衰落。“若干年后,人們回過頭來看今天的玉雕歷史時會說,現代玉器發展很好,很健康,但仿古玉器很爛,充斥假貨。”李維翰對本刊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