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乃至更多中國傳統手工藝人們能否登上世界的時尚舞臺?
苗族手工藝的將來
凱里是黔東南地區最大的城市,苗族、侗族混居,連公共汽車站都造了侗族寶塔的尖頂,特色赫然。凱里最出名的銀店叫“仰阿薩”,取苗族傳統文化中“清水姑娘”之名,另一家叫“苗妹”,兩家都以連鎖店鋪的方式經營,走進去只見一片銀器白花花閃到耀眼,上好的拉絲戒指和手鐲都堆在長方形的塑料盒子里,任顧客挑選。他們也分別在網上開了網店,支持支付寶,只是主頁上的產品介紹并無太多專業性可言,有些照片甚至失焦。
在店里端詳一只售價30元的蝴蝶拉絲戒指時,我不免想,這樣的工藝、這樣的產品若是放在上海、北京的專賣店里,標簽上的數字多一個“0” 實在是不過分的。手工藝人幾乎用上一輩子的心血力氣精雕細磨出的作品,在深山里耀眼奪目,在城市里也一樣能流光溢彩。對苗族人而言,銀器或者刺繡是生活的一部分,他們安然于這種自給自足的方式,但他們也希望用自己的技藝換來更好的生活—有尊嚴、有合理回報的生活,不用為孩子的將來擔憂,不用擔心自己在現代社會無所適從。正如銀匠吳水根與李正文,他們缺乏的并不是顧客,需要的并不是資金的投入,而是一種更為長足發展的方式,一種真正能讓技藝發揚光大的渠道。
我們在以“破線繡”聞名的施秉縣雙井村拍攝時,讓省級傳承人邰老新評價CHANEL的Paris-Shanghai高級手工坊系列,她笑著說,這樣的皮質刺繡并不算真正的精細。她能空手將一根絲線破為14根,刺繡時即興搭配顏色,傳統龍鳳蝴蝶在她的針下呈現出強烈的現代感來。村里有五六個婦女都是刺繡高手,她們和邰老新一樣都是太陽鼓苗侗服飾博物館館長楊建紅公司的職員,平均年收入1萬元,雖然相比當地的平均年收入三四千元高上許多,但相比國外手工藝人的待遇,難免讓人唏噓。
我們也拜訪了劍河縣錫繡省級傳承人龍女三九的家。從織布到上錫,30 X 15厘米的一方盛裝前圍就需要用去一個頂級繡娘3個月的時間,但售價不過400元。無論是代表平安的“架橋花紋”還是代表友誼的“姊妹花紋”,都是抽象式的立體花紋,如果抽出一條來滾上袖邊或者取出一塊釘上手袋,必然就可以是天價的作品。同行的清華美院教授李薇說:“他們的技術如果不僅僅以政府保護的方式傳承下去,而能加入商業品牌的適當運作,乃至大專院校、企業在文化上的支持,會有更強的生命力。苗族服飾、銀飾的花紋可以有更系統的整理,將他們高度濃縮的圖騰簡化成更現代的表達,脫繁就簡,會讓更多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接受,也會更豐富我們的時尚理念。”
貴州之行讓我們大開眼界,也讓同行的設計師們有了許多新的想法。香港首飾設計師張力說:“不僅僅是他們的設計和工藝,銀飾制作過程中用到的傳統技術都為我帶來許多新的靈感—這種手工方式有工業化生產下無法想象的妙處。”服裝設計師金.宇則認為,傳統苗族首飾在裝飾之外,有太多服飾乃至室內裝修上可以借鑒的靈感,而這些都可以作為傳統藝人與奢侈品牌合作的切入點。“他們的許多傳統首飾全部用手工做成,十分夸張而且chunky,無一不符合現在的潮流,高超的傳統技藝讓他們站在時尚輪回的原點。”
這不由讓我想起 &Co.的創意總監Luisa Laudi去年的東非之行。 &Co.的母公司、意大利 Mara集團與世界貿易組織合作,保護東非手工藝人的同時邀請他們共同參與到 &Co. 的首飾系列設計中。與此同時,一些私人性質的珠寶品牌(例如Made,追隨者中包括KateMoss)和高端服飾品牌(如紐約的Suno)都加入了這個活動中,僅僅在一年之后,當地手工藝人的生活和工作狀況就有了極大改善。Luisa說:“東非系列絕不是廉價品。我們不會把大批量銷售的模式用在這個系列上,每一件手工制品的背后都蘊藏著一個故事,這才是真正的新奢華。”
用這樣的話結尾或許有些俗氣,卻是我們誠心的希望:貴州的手工藝探訪之旅只是一個開始,我們的故事會成為一個小小的引介,而苗族乃至更多中國傳統手工藝人們同樣可以登上世界的時尚舞臺,讓世界再次為中國的神奇大吃一驚。
我們更希望,這一天不會太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