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夜光杯這個神奇的器物千百年來一直蒙著神秘的面紗,當今學者也做過不少研究,但莫衷一是。甘肅酒泉的“夜光杯”讓現代人得到了慰藉,可您卻認為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夜光杯,且稱自己關于夜光杯的研究最近有了突破,請談一下心得。
王春云:最早記述夜光杯的是西漢東方朔撰的《十洲記》,記載漢武帝召見東方朔,讓他講述傳說中西王母所說大海中的十洲以及十洲上的種種異物,提到夜光杯便是被西王母當作國禮贈送給西周國王穆天子(姬滿)的。據古籍記載:“周穆王時,西胡獻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滿杯。刀長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切泥,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冥夕,出杯于中庭以向天,比明而水汁已滿于杯中也。汁甘而香美,斯實靈人之器。秦始皇時,西胡獻切玉刀,無復常滿杯耳。”我對與之有關的古籍記載做了如下分析:
首先,杯子材質為“白玉之精”:這點導致現代有很多學者猜測其材質可能就是古代西域的“白玉”或顏色偏過的墨綠色的酒泉玉石,甚至于有人認為是玻璃。由于周代以后夜光杯就在中國歷史上儼然絕跡,一直到熱衷于西域開發的大唐盛世才重新面世,身處西漢時期的東方朔當然也沒有見過真正的夜光杯。這也說明:即使在西周時期,夜光杯也是十分罕有和珍貴,而且“白玉之精”在古史上更沒有準確描述,所以基本可以肯定這里的材質記載只是猜測,而“白玉之精”也只是諛詞;其次,夜光是“光明夜照”——這讓很多人犯了難:有人猜想可能是能發出熒光的夜光玉或者螢石,甚至有人認為白玉也有能發夜光的特殊品種;再次,夜光杯總是與很強的吸附功能有關,在吸附液體后顯得“汁甘而香美”。
夜光杯吸水性強且芳香但不發光
記者:與夜明珠一樣,夜光杯的神秘聚焦點是在“光”上。就“夜光”這一點,您能否從地質學的角度闡釋一下?
王春云:夜光杯的夜光與夜明珠的夜光一樣,都斷然不可能是礦物發光所致,理由很簡單:自然界礦物的發光,無論是熒光還是磷光,都遠遠達不到夜光杯或者夜明珠所隱含的“整夜有光、夜夜有光”的基本條件。生活常識也告訴我們,夜光杯的夜光也不可能像夜明珠的夜光一樣源于對外來光的強烈反射和色散。實際上,這種光應該來自杯體本身產生的透過光,這種透射光與偏紅色的火把光、油燈光或者蠟燭光比較相似。因此,當夜光杯斟酒后被月光、燈光或者火光映照,這些光輝透過杯壁與酒色相互輝映,如此而呈現夜光的光彩。
記者:夜光杯的“光”既是來自杯體產生的透過光,那用白玉、瑪瑙等礦物雕琢夜光杯也未嘗不可?
王春云:由于周朝時白玉、瑪瑙等透明度差的礦物的雕琢加工工藝還不能達到瑩薄、透光的程度,加上白玉、瑪瑙制品可以批量生產而不符合珠寶珍稀的原則,所以不可能是夜光杯的材質。同時,周朝時玻璃杯的吹制工藝尚不成熟,這就否定了其成為夜光杯材質的可能性,而水晶又不具備吸水、芳香的特性。
記者:眾所周知,《十洲記》是志怪小說集,演繹的成分很濃。有沒有證實您結論的更為可信的史料?
王春云:在北宋大學者李昉﹑扈蒙﹑李穆等奉宋太宗之命編纂的《太平廣記》中,我見到了該書輯錄的西漢東方朔著的《十洲記》記載的另一個版本:“周穆王時,西戎獻玉杯,光照一室。置杯于中庭,明日水滿。杯香而甘美,斯仙人之器也。”由于是御用學者奉敕編纂,其可信性應該更高。這里記述的是“玉杯”,而不是“白玉之精”杯,是“杯香而甘美”,而不是籠統的“汁甘而香美”。
由于曾經是千古之謎的香玉已經被我證明就是琥珀,我這里也有足夠的理由認為:“杯香而甘美”的“玉杯”就是香玉杯,即琥珀杯。琥珀的吸水性很強,這一特性在各種寶石里十分突出,而且琥珀也有白顏色的白珀品種。
另外,無論是西漢東方朔的“杯香而甘美,斯仙人之器”,還是唐王翰《梁州詞》中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李白的“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客中行》),他們描述夜光杯的詩情畫意的情景總是與琥珀有關。即便是當代對聯“琥珀盞斟千歲酒,琉璃瓶插四時花”、“白玉壺中凝琥珀,夜光杯里斟葡萄”也是將夜光杯與琥珀聯想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