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彩陶壺上腹部裝飾著馬家窯最具特色的漩渦圖案,充滿了強烈的動感。弧線起伏雙轉構成鋸齒狀的紋樣,猶如漩渦平靜后微波泛起的層層漣漪在風中飄蕩。梁志偉仿佛可以感覺到五千年前的古代先民們在野外緊張地狩獵后回到岸邊,望著河里的漣漪清洗獵物升起炊煙的平和氣氛。于是他讓古玩商挑走幾件贗品,其余的一律照單全收。
當時,上海市場上很少有人會一下子買那么多彩陶,梁志偉此舉在圈里引起了轟動,很快又來了幾位商人,也將幾年收來的彩陶賣給了梁志偉。這樣短短一個多月里,梁志偉就收進了三百多件馬家窯彩陶。經過精心篩選后,他留下了兩百多件精品,其余讓給親朋好友分享。他知道如果當時自己沒有留住這些彩陶,它們很可能就會流失到海外。與其那樣,不如自己先將它們保存起來,邊收藏、邊研究,等待有朝一日,再將它們捐贈給國家博物館,永久地展示出來。
如今梁志偉的馬家窯彩陶藏品無論數量和質量都可與上海博物館媲美。自然而然的,他也成了我國彩陶文化研究的先行者。
彩陶第一代研究者
親手觸摸到彩陶后,才能真切地體會到它的美妙。一天梁志偉正用水清洗彩陶,陶胎突然發出“吱吱吱”的聲響,持續達幾分鐘之久。一開始梁志偉驚呆了,過去他清洗陶瓷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再一看陶罐上的水分很快就被陶土吸干了,他這才明白過來,那是陶器吸水的聲音。
原來這些彩陶被深埋在西北干燥的黃土層里,長達4000到6000年之久,水分幾乎都被泥土吸干。縱然當年盛過水,如今陶器的表面也早已干燥風化。因此如果往老彩陶上灑水,水跡會瞬間消退,而如果被灌水,陶胎就會發出吸水聲。這也是鑒別彩陶新老的一個重要手法之一。
更令梁志偉癡迷的是彩陶的器型和紋飾。所謂“文以載道”,梁志偉認為,在造紙術之前的大半部華夏文明史,正是靠“陶以載道”。這彩陶之上每一筆每一劃中的文化意蘊,誘惑著梁志偉以及一代文人收藏者。
“如果魯迅、郭沫若還在世,他們一定會研究彩陶,只可惜考古學家1923年才發現馬家窯,那么就由我們當這第一代的研究者了。”梁志偉認為這將最終催生一門新的學科“彩陶學”,而它所探究的正是華夏文明的源頭。
而這個源頭之一便是母系社會對生殖的崇拜。梁志偉所收藏的馬家窯陶壺,大多脛部撇口,腹圓如球,如同孕婦滾圓飽滿的腹部。而彩陶上常見的紋飾中也出現了大量象征繁殖的圖案。比如河塘里繁殖力極強的青蛙,演變成了彩陶上最有靈性的蛙紋圖案,最后又省略掉蛙頭,抽象成“W”形的幾何圖案。此外,由葫蘆演變出的網紋、象征生命律動的旋紋和水波紋也都是馬家窯彩陶中最具代表性的紋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