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后的巴黎
半個多世紀之前,Dior先生在二戰(zhàn)結束后不久發(fā)布了他的“新風貌”,帶來了一場衣櫥革新,也為戰(zhàn)后經(jīng)濟復蘇中的人們帶去了快樂和慰藉。半個多世紀之后,我們正面臨一場全新的轉折,有人說經(jīng)濟危機將宣判高級定制的死刑。看看巴黎吧,他們說錯了。1956年,英國觀察家報的時裝編輯Katharine Whitehorn首次報道了巴黎高級定制時裝周,并在整個1960年代從事這項工作。今年1月底,她重返巴黎秀場,再次目睹了這個世界。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然而秀場的混亂、魅力、熱情和怨氣卻毫無減退。
有些事不會改變–時裝編輯、買手、看熱鬧的人和希望獲得注意的人爭先恐后地趕往巴黎的高級定制發(fā)布會會場,人群中持續(xù)不散的極度興奮,場內的高溫和場外的嚴寒(對穿皮草的人而言著實不好受)。想要親眼目睹整個新系列,你就必須穿得嚴嚴實實站在那兒洗桑拿,因為在開場前喝了點香檳,頭還有點發(fā)暈–一樣也沒有變。另一個事實也絲毫沒變:你必須一遍遍地反復提醒自己,眼前所見的這些荒誕不經(jīng)的設計并不是為了實穿而進行展示的。它們的意義在于,將特定的廓型重重錘進你的腦海之中,而那些為現(xiàn)實生活中的普通人所制作的服裝,說到底也是發(fā)端于此。然而從1960年代至今,也可以說差不多一切事情都已改頭換面。
場地
發(fā)布會早就不在半個世紀之前的場所舉行了。過去,新系列的展示都直接設在時裝屋自有的那些香氣四溢的沙龍里,今天,發(fā)布會則移到了其他場合–可以是蓬皮杜中心那乍一看好像廢棄工廠的整個底層(ChristianLacroix),或者是在羅丹美術館的庭院里搭個可容納至少1000人的巨大的黑色帳篷,成排成排的觀眾仿佛看足球賽似的看著模特們從一面做成中世紀彩色玻璃窗的半透明墻壁后面走出來(Christian Dior),抑或是曾屬于某家銀行的巨大房間,四壁被紙花裝點得美不勝收,整個空間都是雪白的,看上去恍若《冰雪皇后》中的童話仙境(Chanel)。
觀眾
現(xiàn)在與過去之間有個令人驚詫的區(qū)別,那就是如今差不多每個人都在發(fā)布會現(xiàn)場拍照。這里所指的并不是伸展臺尾端那群裝備了長槍短炮的專業(yè)攝影師,而是場內其他那些手舉拍照手機的人。在1960年代,高級定制時裝屋對保密工作持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態(tài)度,他們害怕設計被人抄襲。現(xiàn)場觀眾甚至不許畫草圖。其實這并不妨礙買手們找個有超強視覺記憶力的人,在發(fā)布會結束之后跑回酒店,把腦子里記住的一切飛快地畫出來。媒體對新系列的報道都受到日期限制,在發(fā)布會結束一周之后,雜志才可能獲得拍攝許可。你必須先找模特,再挑衣服,然后回到時裝屋去拍你的照。
新版圖
時裝產業(yè)的組成方式與今天也大為不同。巴黎首當其沖,全世界都要跟隨它。紐約還沒有進入游戲。意大利也才剛剛起步而已。一年只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發(fā)布季。大街上隨便哪個女人都會說:“我要去買件春季外套。”商店不是一年四季隨時都有新貨,一年只有兩個主要的進貨期。在每年的一月份,商店里可能除了棉質上裝之外什么都沒有。
新潮流
曾幾何時,每一季都有一個主要的色彩。“《Vogue》說當季色彩是非洲堇色。”《星期日泰晤士報》的編輯Ernestine Carter也擁有與《Vogue》相當?shù)挠绊懥Α3酥猓敃r的人老是糾結于裙子長度的問題。Dior在1947年把裙長降低了1英尺,他的“新風貌”帶來巨大的影響,所有人的衣櫥都在一瞬間過時了。當然,這也是一場賭博––在戰(zhàn)后不久就這樣大幅度地增加一條裙子的制作用料。在“新風貌”的首場發(fā)布上,Dior先生可能一直緊張地流汗。而他的成功使得下擺長度在1950和1960年代成了至關重要的問題。如今的裙長多種多樣,而不同品牌的風格則截然不同。時裝屋會配備自己的明星:Armani有Glenn Close和英國皇室成員Helen Taylor女士,Chanel有Keira Knightley。
過去,人人都相信時裝來自于上層建筑,而不是街頭巷尾,更不是電影。在1962年,Dior推出了一款被稱為“藍色牛仔”的連衣裙,裙子表面可以看到明顯的針腳,當時每個人都在談論它。而現(xiàn)在,幾十年之后,甚至連偉大的Balmain也公然出售機車牛仔服,還希望它們能在Harvey Nichols店里賣斷貨。
新業(yè)務
今天,不少時裝屋既做高級定制,也做高級成衣。還有一個發(fā)展中的趨勢,那就是越來越多的品牌開始成立男裝線(痛心疾首吧,薩維爾街!)。高級定制仍然占據(jù)著重要地位,它們全部以手工制作,新顧客被老顧客介紹到時裝屋去,并會擁有固定為自己服務的女店員。由于一件衣服要價高達幾十萬至數(shù)百萬人民幣,在交貨前都不要求客人付款,顧客本人的身份地位對時裝屋而言就至關重要。店員會說:“要知道這個客戶的分量如何,看看她珍珠項鏈的搭鉤,你就心里有數(shù)了。”不過就連這也不一定能說明她保證會付款。Balmain的董事Ginette Spanier說過,巨富們也喜歡撿便宜,她總是開出高于實際的價格,再好心地把數(shù)字減到實際水平。
在過去的日子里,人們曾因為Balenciaga和Givenchy所制造出的純粹之美而產生敬畏之情,今天,Chanel的春夏高級定制系列再次做到了這一點。舊日令高級定制顯得如此特別的縫制和刺繡工藝,今天仍以同樣的方式被使用著。Chanel擁有技藝精湛的手工作坊,并慷慨地準許其他時裝屋的調用。很多事情改變了,但這幅時裝長卷中仍保留了不少昔日的精髓:廢話連篇,藝術,歇斯底里,對設計的熱情,艱難的,甚至是殘酷的商業(yè)考慮,太濃的香水味,一場由香檳、同性戀及世仇所組成的大混亂,以及數(shù)不盡的奇人軼事。
索邦大學的安全路線
套用一句羅馬的古話:他們來了,他們見了,他們發(fā)言了。可惜的是,Pier PaoloPiccioli和Maria Grazia Chiuri,這對曾作為配飾設計師為Valentino效力十年之久,如今一起成為這一傳奇意大利時裝屋設計總監(jiān)的搭檔,并沒有成功地征服高級定制的新世界。Valentino的春夏高級定制發(fā)布會定在巴黎索邦大學的圓形劇場內舉行。四周的圣人像向下俯視著身著華服的模特。之所以選擇這個地點,據(jù)Piccioli解釋,是因為他們想將自己所面對的挑戰(zhàn)看作是“一種積極學習的方式”。
衣服很美,剪裁無可指摘,制作工藝極其成熟。然而在整個系列中完全看不到創(chuàng)意的閃光,而這恰好是真正的高級定制藝術的標志。
真正的高級定制服設計師,去年剛剛退休的Valentino Garavani與同伴GiancarloGiammetti一起坐在第一排。在進入索邦大學的圓形劇場時,他像個凱旋的英雄般獲得了眾人的致意。他微笑著,當模特們最后在鏡面式伸展臺上列隊走過時,他看起來好像在強忍淚水。然而與其他的很多觀眾一樣,他不得不承認,與其說新系列是照亮未來的一道閃電,倒不如說是來自過往的一股氣流。它是對他已有成就的大淘金,而不是超越大師之作的重要時刻。
帶優(yōu)雅、合身上裝的象牙色羊絨套裝,及膝A字裙,奶油色短外套和連衣裙–相當?shù)腣alentino。花邊、鴕鳥毛和寶石飾品都展現(xiàn)出了前設計師對輕快的女性風格和華麗裝飾的熱愛。我們甚至還看到了標志性“Valentino紅色”的雪紡長裙。“我們想要贊美Valentino的精神,以及高級定制的精神。”Piccioli說。“還要為個性歡呼。”Chiuri說。Tom Ford離開Gucci之后,有種觀念開始盛行:品牌第一,設計師第二。時間證明這在高級成衣界這行不通。而在高級定制行業(yè),對整個設計過程的激情是至關重要的,它像技巧、技術和經(jīng)驗一樣不可或缺。設計師就是最無可替代的元素。高級定制必須具備魔法般令人敬畏的力量,這是只有設計師才能制造的。然而,一旦你明白了魔法的竅門,你也就不會去關心那個魔術師了。